作为奥运会上对抗过美国“梦之队”、世锦赛上劈扣过世界劲旅巴西队的“中国乔丹”，作为首批进入中国篮球名人堂、CBA联赛最早的“超级巨星”，他在球迷心目中已经是极致辉煌，但坐在江苏省体育局训练中心篮球训练馆中，面对扬子晚报/紫牛新闻记者的采访，江苏篮球传奇名宿胡卫东却说，与篮球相伴了半生的他，至今仍有心愿未了。

爱篮球不需要理由，“教练，我想打篮球”

(相关资料图)

“9岁那年，我向启蒙教练周兆华说‘教练，我想打篮球’。这句话是不是很耳熟？我比《灌篮高手》里的三井寿早说了26年。”在前不久进行的中国篮球史上首次名人堂入堂仪式上，胡卫东略显“凡尔赛”的金句，唤醒了无数球迷们的记忆与青春。

把时间拨回上世纪七十年代。胡卫东1970年出生在江苏徐州，母亲虽然曾是徐州女篮的一员，但在遇见恩师周兆华前，胡卫东甚至都不曾接触过篮球。“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，我的体育老师见我瘦瘦长长又好动，就觉得这小子可能适合打篮球，就把我推荐给了她丈夫，也就是我的恩师周兆华。”胡卫东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说，“当时，还是周老师先问了我一句‘你想不想打篮球’，后来我转学去了周老师的学校，才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篮球。”

并没有因运动员母亲而跨入篮球世界的大门，但小学三年级被周兆华带进篮球队时，胡卫东就感觉自己的“DNA动了”：“当时一进队，说实话我是有点蒙的，但第一次摸到篮球，看着球场上那么多人一起打球，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。”

就这样，经过三年级整年的入门学习打基础，升入四年级的胡卫东已非常确定自己对篮球有一种不需要理由、发自内心的喜爱。于是，那一年胡卫东告诉周兆华，“我喜欢篮球，我想要打篮球。”

韧带撕裂、看不清筐，“这不影响我练篮球”

被师傅领进门之后，胡卫东身上的篮球天赋很快就被释放出来。只不过，彼时的胡卫东还不是球迷日后熟知的“三分杀手”，而是同年龄段赛场上近乎全能的“全位置”球员。

“练篮球的都知道，在场上需要一个球场定位。”说到这里，胡卫东嘴角挑起了骄傲的弧线。“小学的时候，我在同龄人中相对是高的，所以那时我打五号位（中锋）。后来到了徐州体校，我开始练四号位和三号位（前锋）。等到了省体校，全是高手，我身材明显就不行了，才改去了外线（后卫），所以，实际上场上五个位置的技术我都会，都可以打。”

毫无疑问，年少时的成长经历对胡卫东而言是值得骄傲的，但属于传奇的故事注定不可能风平浪静。在徐州体校时胡卫东就曾因韧带伤势差点告别篮球。而好不容易挺过了韧带撕裂的考验进入省体校，胡卫东又遇到了新问题，也就是至今仍被球迷们津津乐道的“名梗”——视力问题。

“我是散光加近视。散光接近500度，然后是200度的近视。”说起视力问题，胡卫东下意识扶了扶眼镜然后接着说，“其实那时候也没有太往心里去，散光了、近视了，大不了就看不清楚，但这不影响我练篮球啊。说实话当时就是执着要打球，也是真心喜爱篮球，所以我从来也没考虑到放弃。”

“卷”出来的“黄金一代”，“加练是一种习惯”

看不清楚篮筐的人怎么打篮球？怎么就成为了中国篮球历史上令人瞩目的三分王者？胡卫东的答案就一个字——练。

“1983年来到南京（进入省体校）以后，每天的生活就是训练。”胡卫东说，运动队每天的训练很辛苦，一周只有周日休息，但这仅有的一天，对于进入省队才被定位到外线的他来说却是宝贵的加练时间。“既然礼拜天没事，我就抱着球到球场自己去练投篮。这部分是自己给自己加的，喜欢篮球，那就得对自己有要求。日子久了，加练就成了习惯。”

很显然，刚进入省队的胡卫东已经明白，在高手如林的省队想要出人头地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，但当时胡卫东不知道的是，他这个“从小养成的习惯”，在国家队只是“日常的一种习惯”而已。

“我在国青队的时候，是蒋兴权指导带队。从那时候开始，国家队几乎所有训练课结束以后就是加练罚球、投篮这些。每天基本上都要加练，周日也是加练，最后加练都已经成日常的一种习惯了。”胡卫东感慨说，“后来进国家队我是年龄最小的。而国家队竞争体制是非常强的，因为（巴塞罗那）奥运会当时就只有一个名额了，大概有三四个人在争取，所以每一堂训练课都逼着你和所有人‘刺刀见红’，必须拿出100%力量去完成训练。而即便是这种强对抗的训练后，还要坚持加练，最后这个名额才被我给抢了下来。”

收到NBA邀约的“中国乔丹”，“遗憾没和最强队交手”

从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到1994年世锦赛再到后来的亚特兰大奥运会，中国男篮的“黄金一代”在世界舞台证明了自己的实力。用胡卫东的话说，那时的中国男篮只要参赛，“谁都不怕，就是干！”

“我们那会真的很期待与世界强队交手。每次遇到强大的对手，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兴奋。”回忆起在国家队时的峥嵘岁月，胡卫东也显得有些激动。毕竟也正是那段时间，胡卫东进化成了世界篮坛认可的“中国乔丹”。“我和美国梦二、梦三、梦四都交过手，但就是没和梦一队打过比赛。巴塞罗那奥运会，我专门去看了他们的比赛，他们是我认为最强的一支球队，很遗憾没能和最强的对手在奥运会上真刀真枪干一场。”

图 | 视觉中国

胡卫东的记忆里，那个时期的他和中国男篮所有人一样，总是不断磨砺自己，期待与世界上最强的对手交锋。一直到1997年，他在遭遇严重膝盖伤病的同时，一纸来自NBA的合同也送到了他面前。

“那次伤真的很重，我的右膝韧带断掉了3/4，半月板还剩1/3。”胡卫东回忆说，当时摆在他面前的就两个选择，手术治疗可能还有机会赶上去NBA打球的合同，保守治疗比较保险但需要长期康复。“不接受手术，就需要差不多一年的休养康复。你问我想不想去NBA看看，肯定想啊。但江苏篮球那时需要我，我的根在这里，所以我选择留下来慢慢恢复。”

没有冠军的“MVP”，“为了江苏我选择退下来”

在“黄金一代”为中国篮球创造世界赛最佳战绩的同时，中国篮坛也迎来了变革。1995年CBA联赛正式成立。联赛成立后的首个赛季，江苏队虽然是一支艰难保级的球队，但当时作为球队的绝对核心，胡卫东整个赛季的各项数据均位列联赛前列，并因此成为了CBA有史以来第一位联赛最有价值球员（MVP）。

此后的数个赛季，作为联赛打造出的第一批“超级巨星”，胡卫东不仅是球队的核心，更是无数球迷心中代表江苏篮球的精神图腾。“从我进入江苏队开始，我的目标就是带领江苏夺冠。以前江苏实力在全国不算突出，但是联赛给了我们机会，我们可以引援、可以补强。没坚持去NBA，不仅仅是因为那时江苏队保级需要我，也因为我想帮江苏拿个冠军。”

然而，当胡卫东第一次如愿踏上联赛总决赛舞台，时间已过去了近十年，他也已是英雄迟暮的老将，成为了江苏队的球员兼主帅。更令人唏嘘的是，那一赛季的江苏队虽然常规赛表现无可匹敌，但最终还是倒在了总决赛，距离胡卫东梦寐以求的冠军仅咫尺之遥。

“被翻盘输掉了总决赛，我不遗憾但是后悔懊恼。”尽管如今的胡卫东已能坦然面对那次兵败的结果，但显然他对那一次与冠军擦肩的过程仍有执念。“那次之后我自己复盘过很多次。作为教练兼球员，我意识到我无法在做好一名球员的同时，也成为一名球队需要的主教练，而且当时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一批实力出色的年轻人，我需要把赛场让给他们，也需要信任他们能够帮助我实现江苏篮球夺冠的梦想，所以，为了江苏我选择退下来。”

一心为江苏篮球“造星”，“让江苏篮球回到轨道之上”

脱下球衣穿上西装，成为全职教练的胡卫东很快发现，当教练比自己打球要难得多：带队训练时，他总想着拿球实战教队员，因为在他眼里很容易的技术动作，其他球员却做不出来；与球队高层存在建队理念分歧，对篮球执着又不善交流沟通的他索性就选择辞职不干，以免大家继续不痛快……

“我知道外界对我执教的评价，但这性格估计改变不了，因为这是我的本性使然，而且这性格也成就了球员时代的我自己。”如今回顾自己一线队的教练生涯，胡卫东坦荡地说，“如果能够回到从前，我应该会利用我个人的资源，努力把球队更好整合在一起。这可能就是当初刚当教练的时候还没有那么成熟。”

图 | 视觉中国

胡卫东说，尽管因为身体难以承受主教练岗位的高强度工作负荷，在短暂执教南京同曦后他就放下了主教练的教鞭，但他心里一直都装着江苏篮球，所以现在的他才会退居幕后，操心起江苏篮球的青训。

“我看过太多江苏流失的人才，有些好苗子我看了以后都流口水，人才走了是真的心疼。你看看现在CBA、现在的（男篮）国家队，已经没有江苏本土的球星和江苏籍的明星教练了，所以，我们江苏篮球现在是弱势，而弱势就会被欺负，被欺负就会影响我们江苏篮球的未来。”说起江苏篮球的现状，胡卫东在整个采访过程中第一次皱起了眉头。

“几年前，江苏提出了振兴三大球计划，我只提了一点，就是我们要‘造星’。因为只有培养出我们江苏自己的球星，我们才能让更多的家长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，我们才能拿回话语权，才能让江苏篮球回到轨道之上。”胡卫东叹了口气接着说，“这是一个长期工作，而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，就想把自己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面。”

胡卫东接受扬子晚报/紫牛新闻记者面对面专访

快问快答

J=记者  H=胡卫东

J：为什么球衣选择8号？

H：因为缘分。从江苏青年队、江苏队再到国家队，每次都有老队员退役，刚好都是8号空出来。

J：“黄金一代”那段日子，您代表中国男篮除了在比赛中投射，扣篮也是相当惊艳，当时是怎么练的呢？

H：那时不像现在，也没什么视频可以看。不过那届中国男篮谁都能完成漂亮的扣篮，我只是在比赛中表现出来了。

J：如果可以选择，愿意以什么样的身份带领江苏夺冠？球员或者教练？

H：最好是球员一次，教练一次。

J：为什么在执教同曦之后，就没再担任过主教练的工作？

H：当时带同曦其实差点就因为身体原因晕倒在场边，尽管俱乐部也希望我能继续执教，但我还是选择离开，然后就是调养自己的身体。

J：未来如果有机会，还会执教一线球队吗？

H：如果有机会，我会考虑重新执教，但只会在江苏执教。

J：除了篮球之外，生活中还有其他体育爱好吗？

H：硬说起来，掼蛋算一个，尽管水平不太行。

J：哪些NBA球员让您印象深刻？

H：对科比印象比较深。那年我们（中国男篮）去美国集训，和很多美国球员一起打训练赛，美国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，科比是刚刚通过高中生选秀进入NBA的球员。我看了他打球，当时就能看出来，他的前途不可限量。

J：您孩子没有跟随您的足迹投身篮球事业，这会是遗憾吗？

H：不会，我尊重她的选择，也会支持她自己的选择。

文 | 扬子晚报/紫牛新闻记者 黄啟元 黄夕寅

视频拍摄 | 卢婧 谢汝旻（实习）

视频剪辑 | 马斌

面对面系列作品，未经许可，不得转载或摘编

校对 盛媛媛

标签：